烏魯木齊的最後一夜

那是我在烏市的最後一晚,多日沒有午睡帶來的疲勞,讓我不想再去飯局裡充當一個看起來文靜或者高傲或者孤僻或者無趣總之壓抑的角色。

我聯繫了一位拍攝對象,他只有今晚有時間,我說好的,我來找你。打的,在後座喝著本地產的酸奶,的士在我不熟悉的街道里穿梭,整個城市或者夜晚就像我晚飯吃的大排一樣生澀。

我在他就讀的學校門口等他,門口還有三三倆倆的維族學生,他們在公共場所的姿態總是那麼自然像是在自家的陽台閒聊可以就這樣站到天亮。電話響了,同時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生聽著電話從我面前經過,他問你在哪呢?我說你轉身。

我們碰面,他體格勻稱,T恤被胸膛撐起,短髮,不戴眼鏡,看起來像是成熟飽滿的水果。他說沒看出來你是啊。我說你也是。

我們去他剛剛組建的樂隊的排練室,在一棟上了年紀的建築的一樓的左邊的最後一間,走廊沒燈,旁邊的廁所同樣黑漆漆的還有滴水聲,他把門從裡面鎖住,我們開始採訪。

前半段是些慣例的問題,一些基本信息,省級跆拳道比賽金牌或是銀牌或是銅牌,國家二級運動員,彈了十幾年的鋼琴,剛剛組建了自己的樂隊,HIV檢測點的志願者,MR.CHARMING,人生贏家。

必然談到性,他自稱性慾旺盛,每星期要做兩至三次愛,打飛機更是頻繁只要欲望上來了就找地方發洩。我說在這打過嗎?手指向上轉了個小圈。他說打過,不止一次,還在旁邊的廁所打過。我仿佛親眼目睹過一般地回憶起當時的場景,看到他低著頭,右手在發瘋的運動,精液變成空氣瀰漫在整個屋子。

我又問他喜歡什麼類型的人。他回答都行。我說在跆拳道比賽時和別人扭打會導致勃起嗎?他說偶爾會。他還喜歡SM,喜歡被人拳擊,嘗試過嗑藥以及各種花式Z愛。這中間總有他陷入回憶,我試圖想像的沉默。

門外又出現了蹊蹺的聲音,他再次打開門檢查,依舊只看到黑漆漆的走廊。

我說差不多了,開始拍攝吧。他勉強拍了幾張說這兒太亂了。我說沒事這就是你排練的地方真實就好。他說自己很拘束不知道怎麼擺姿勢,要去賓館的房間,在那兒才會自然才有真實的自己,同時暗示我可以SM。我想像他在賓館床上真實的樣子,說拍完之後呢?總不能就為了拍個照去開房吧。拍完之後,當然可以做些別的事啦,只要你願意。我說你別勾引我,我拍照不賣身的。兩個人都在笑。

我們再拍了幾張,大家都心不在焉,我翻看著剛剛拍的照片又一張張的刪掉,問他有SM的道具沒。他說沒有。我再次舉起相機嘗試構圖聚焦。

他再次提議去賓館拍,我沉默。而後他說肚子餓,先去吃個晚飯再說吧。

我們走出黑漆漆的一片空白需要填補些什麼的走廊,走進燒烤的煙氣里,他點了麵條和燒烤,和老闆的女兒有說有笑,我們沒再說話,他專心咀嚼,我打了個電話確認室友還沒有回酒店的房間,而後盯著電視上的刑偵劇假裝在看,嘲笑裡面幼稚的情節和粗淺的表演。我回想起他之前說的話,他想要找一個知道他是同志還和他結婚的直女,同時還要包容他在外面和男人的關係,他說他要成為成熟成功的人,如此才能負擔作為一家之主的責任。

我覺得疲勞,烤羊肝讓我口腔乾渴,我仿佛陷入夜晚的沼澤,仿佛是一個人,毫無原因地出現在這個老舊的城區的老舊的飯館,或許有大風以及揚塵,或許沒有。鄰桌衣衫破舊的中年男人沉默地咀嚼著,我覺得我是他或者是羊或者狼。內間的廚房黑洞洞的像是巷道的盡頭,總是傳來牆那邊的某些聲響。

他最終吃完了,問我想好去哪拍了嗎。

我們倆明明都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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