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演阿西莫夫神劇《基地》後,43歲的李佩斯(Lee Pace)試圖拿掉大眾貼在他身上的最後一枚標籤,他開始留鬍子,穿不那麼時髦的衣服,帶者寵物Gus——一歲半的金毛獵犬,儘管它的毛色是黑的。坐在長椅上的李佩斯侃侃而談自己的農場主生活,並不時提到「我和馬修。」
五年前,馬修(Matthew Foley)還是以男朋友的身份出現在與李有關的新聞當中,狗仔們除了拍到兩人挽手走在街上的照片之外,對兩口子的生活便再無了解。倒是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將事實說了出來,李打趣地把頭扭向一邊,好奇地問愛犬:「這個戒指怎麼來的?gus,你知道這事嗎?「
作為時尚品牌總裁的馬修,對聚光燈有著高度的敏感,因此他們才可以遊刃有餘地行走在不被打擾的邊界之外,即便是李在出櫃之後,「我的感覺告訴我可以不回答有關我生活的問題。」
這是有預謀的「急流勇退」。當2010年搬到紐約州北部郊外的農場時,時年31歲的李佩斯正處在事業的上升期,在最初的兩年裡,他住在自己建造的房子裡,沒有暖氣和電,所有的生活都是靠自己一點一點建立起來,在德克薩斯的父親幫他挑選了拖拉機。有一段時間,我們種植了小麥、玉米和向日葵。
爭議的頂峰在搬家後到來,在《霍比特人1:意外之旅》中,李佩斯的精靈王出場時間以秒計算,而《霍比特人2:史茅戈荒原》中,他僅僅出場不到10分種。在收穫大批觀眾的同時,批評聲也集中在「靠臉吃飯」上。事實無法假設,如果在2011年沒有遇到彼得傑克遜,那他現在會是在哪裡?
兒時李佩斯隨家人在沙烏地阿拉伯生活過一段時間,回到德州休斯頓念書時,意外發現自己對戲劇十分上癮,為了學習表演,他一度輟學加入當地劇團,但最終還是完成了學業。
1999年,他被茱莉亞學院錄取畢業後,李佩斯開始了百老匯的演出。真正的改變出現在2003年,當時他接到了《迷戀荷爾蒙》(Soldiers Girl)的女主同是也是一名跨性別女性的角色。超過190cm的身高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對角色的塑造,似乎他就是為此而生的,這是好萊塢的影評人對新人鮮有的積極評價。
為了演好這個角色,他查閱了大量關於跨性別者的資料,還減去了25磅的體重。「在那個時候我看著鏡中的樣子時,我問我自己『在這裡是在做什麼?我爸一定會殺了我的!』」。
故事並不複雜。英俊的美國士兵巴里偶然認識了跨性別舞者卡麗,他被卡麗明朗而單純的內心吸引,兩人墜入愛河,卻引起了戰友的恐慌和憤怒,最終演變成集體暴力。影片的基調是沉重的,依靠成功的表演,他作為新人被提名金球獎,但正如他所飾演的角色一樣,「扮演一個跨性別者的同時,我有機會幫助人們看待他人的刻板印象,並且這是個很有力量的事,我會一直以《情迷荷爾蒙(Soldiers Girl)》而驕傲的。」
此後的李佩斯參演過的電影,如《墜入》和《單身男子》多多少少和性少數議題沾點邊,直到2011年,李佩斯與吉姆帕森(謝耳朵)一起合作了舞台劇《平常心》。
這部後來被HBO改編成電影的作品,極其細緻地描繪了80年的同志運動,當愛滋病瘋狂蔓延之時,時任美國總統里根的共和黨政府漠然,社會公眾普遍懷有厭噁心態,對感染者更多的是偏見,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小部分同志決定攜手應對疾病帶來的死亡與污名。
李佩斯不忘通過媒體告訴觀眾,「我覺得現代人有必要謹記這段不遠的歷史。「也許只有同志才能演好同志。《平常心》一度在百老匯劇院上演96場,也是因此,李佩斯被彼得傑克遜注意到並被拉入了《霍比特人》。
李佩斯只有必要的時候才面對媒體,其餘都在小心翼翼避免被聚光燈掃到,《霍比特人》的出眾表現毋庸置疑,加上全員出櫃的名號——「甘道夫」伊恩麥凱倫自不必多說,理察阿米蒂奇(Richard Armitage)、盧克伊萬斯(Luke Evans)也紛紛出櫃。當時有媒體追問李佩斯,他回應道,這是一個具有侵入性的話題。我只是不覺得我欠任何人一個關於我是誰或我做什麼的解釋。」
和李佩斯參演《霍比特人》的理察阿米蒂奇素以硬漢角色著稱,談到自己出櫃的轉折點,他坦言是因為母親的去世。而李佩斯的轉折點來自2018年。
那年,他以主角的身份參演舞台劇《天使在美國》Angels in America(這部劇同樣被HBO改編成同名電視劇)。用劇作家兼戲劇研究教授約翰M克魯姆(John M. Clum)的描述,天使在美國是同性戀戲劇史、美劇史和美國文學文化史的轉折點。
該劇的背景發生在80年代的美國,它的內容涉及性傾向和性別認同、愛滋病、政治、種族、宗教等等,堪稱是當時美國社會的百科全書。李佩斯在其中扮演的喬——一名已婚深櫃的摩門教共和黨律師,職業、身份、信仰三重的矛盾同時在一個人身上激發。
談到角色,他毫不隱諱,「這就像你憎恨自己的鼻子,每天早上看著鏡子,然後說:『我沒有鼻子,我沒有鼻子』,直到有人說:『你有鼻子。 你每天都用它聞味道。』
正是對角色本身的壓抑有了深刻的體會,他才在出櫃後引用劇中的台詞,「 I want to live now. Maybe for the first time ever. And I can be anything. Anything I need to be.」(我想活下去,也許是第一次。我可以為之做任何事,我需要做的任何事。)
在推特出櫃時,李佩斯寫道:「對我來說,在我的演藝生涯中一直以尊嚴演繹的Queer角色也相當重要,包括了《迷戀荷爾蒙(Soldiers Girl)》、《血熱之心(The Normal Heart)》《奔騰年代(Halt & Catch Fire)》與《Angels in America》。帶著驕傲,繼續前進。」
好萊塢對性少數群體的態度,並非觀眾想像的那麼寬容,李佩斯在出櫃後接受紐約時報採訪時說道:「我記得當時我簽了一個新經紀人,某一天下午他把我叫出去喝咖啡,我就知道會有什麼事要發生了,當時他就直接問我,我聽說你是Gay,這是真的嗎?我回問這有問題嗎,他說沒有,只是必須要了解一下。然後在一年之內,他就拒絕並不再與我合作了。「
當然,出櫃的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他遇到了馬修,他的演員好友Judy Greer則表示:我從來沒看過李佩斯這麼開心過。不過,他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只在自己的推特上零星曬出過伴侶的照片,他們手挽著胳膊,笑著,互相關心著,一起做無數的冒險。
我的隱私對我來說很重要,所以我保護它,他說。當接受媒體採訪時,我把注意力集中在我的工作上。
作為電影史上連續五部電影票房過億的三個人之一(另外兩人是威爾史密斯和小羅伯特唐尼),他用真實的表演征服了觀眾,也讓自己明白,能夠以公開的同志身份真實地生活下去,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我的意思這就像在談論一場鬧劇,就像我讀了12次他出來了!(原文是He’s come out! 這裡為雙關語,即是莎士比亞戲劇李爾王的台詞,也代表出櫃的意思)我什麼好隱藏的。我活著,我一直都是。」